探秘张库大道 ——草原商路与陆路口岸

大型电视纪录片《张库大道》，于12月25日在中国教育电视台首播。张库大道全长1400多公里，盛于清代、衰于民国、有着“北方丝绸之路”之称的古老商道，在国内外有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历史地位。

纪录片《张库大道》的主要场景将从张家口的大境门开始， 全方位展现塞外重镇张家口通往内蒙古草原腹地城市乌兰巴托， 并延伸到俄罗斯恰克图的贸易线， 用纪录片的形式把张库大道在国际贸易史上的辉煌展示给今天， 同时还将对张库大道源头塞外重镇张家口在响应国家“一带一路” 的号召下， 积极投身2022年冬奥会筹办、 加快首都水源涵养功能区和生态环境支撑区建设， 以及本地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和“开放、携手、共赢”的人文精神进行记录性展示。

清代至民国期间，旅蒙贸易与中俄恰克图边境贸易繁盛，张家口到库伦（现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之间逐渐形成了较为固定的经商路线，史称“张库大道”。 张家口是前往蒙古草原及中俄边境贸易的主要商品集散中心。库伦作为漠北蒙古草原商贸业集散地，北行为俄罗斯恰克图，西行为蒙古科布多、乌里雅苏台方向。从张家口出发的商民主要经营中俄恰克图贸易，库伦为中转集散地，由此张家口至库伦商道为商家行程最长的一段路线，成为研究近现代中国北方商贸业历史、成为探讨张家口口岸开放前提的重要地段。

商道形成的背景

张库大道是在清代旅蒙商业和中俄贸易的发展过程中形成。康熙二十三年（1680年），漠西蒙古葛尔丹叛乱，清军远征期间，张家口“官商”除承担军需供应外，还组织了随军贸易队。理藩院令“大兵经行蒙古地方，应令蒙古等沿途贩卖驼、马、牛、羊”。同时，康熙皇帝对随军的商人作了规定，《清文献通考》 记载：“随军贸易之人故不可少，若纵其贸易，又至紊乱，应于某营相近，即令其营夸兰大派出章京，于一里外驻扎，准其贸易……倘贸易之人不尊法禁，偷马匹、米粮者亦正法，带往之人一并治罪。 ”

康熙三十年（1691年），清廷在多伦诺尔会盟（今内蒙古锡盟多伦县），召集喀尔喀贵族和内蒙古四十九旗王公会盟，会上贵族、王公和上层喇嘛们请求让更多的汉商人进入草原贸易，康熙为稳定人心，巩固对北方边疆的统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在长期的随军贸易中，这些商人逐渐地获得清政府和蒙古贵族的信任，战事消停后，得到了继续留在原地进行正常贸易的资格，其交易的额度和范围也在不断地提升和扩大。

随着清代北部边疆的逐渐稳定，雍正五年（1727）中俄《恰克图条约》签订，乾隆二十六年（1761）设置张家口都统（察哈尔都统），同年“在库伦地方设办事大臣与帮办大臣各一人，掌外蒙古地方对外贸易事务。……另外在恰克图管理对俄贸易事之理藩院司员，也由该大臣管辖。 ”清廷为了有效的管控草原贸易与恰克图外贸，实施了“部票制度”。 该制度即长城之内商民进入草原后， 必须向张家口衙门申报，领取由理藩院颁发的“部票”。 咸丰后期，归化（今呼和浩特）将军衙门、多伦诺尔同知衙门皆可办理。每张部票，限货二十车或茶三百箱，除正税外，再交票规银五十两。货随票行，沿途缉查，对无票运输之货物视为走私。 部票制度的施行，有效的规范了旅蒙商贸与中俄外贸的发展，推动了张库商道的繁盛。

清代蒙古草原库伦地方商业发展较早。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理藩院议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库伦地方，俄罗斯与喀尔喀互相贸易，民人丛集，难以稽察，嗣后，内地民人有往喀尔喀库伦贸易者，令该管官出具印文，将货物、人数开明报院，给予执照。 ”此时库伦城还未正式建立，但在政府的鼓励下，此地中俄贸易、及内地百姓的旅蒙贸易开始发展起来。 中俄在库伦互市的时间较短，随后移到中俄边境的恰克图互市。

至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库伦作为蒙古宗教领袖哲布尊丹巴的驻地，促进了库伦商业快速发展，逐渐形成了一个商业街区即库伦买卖城。清代在库伦有专门的官员对库伦买卖城的商人进行管理。汉地的商人取得朝廷的部票后，在库伦的买卖城进行商业买卖。 交易的商品主要是从张家口带来的茶叶、布匹、生烟等生活用品。从库伦回流到张家口的商品主要是草原上的皮毛、牲畜等。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商人在张家口与库伦之间繁荣的商业往来，进一步推动了张库大道上的商业发展。

早期商道路线及驼队运输

《筹办夷务始末》记有咸丰年间，张家口都统庆昀的奏折， 其奏折中提到大致的张库、库恰商道路线：“由口（张家口）赴恰克图 ，道路除军台外，商贾之路各有三，分东西中，其中路由大境门外西沟之僧济图坝，经大红河、黑白城子、镶黄旗牛群、大马群、镶黄旗羊群各游牧，入右翼苏呢特王旗，经图什业图汗旗车臣汗部落之贝勒阿海公等旗游牧， 渡克鲁伦河，达库伦，方达恰克图。 ”

史料中反映了清中后期商民行走在张库大道上的主路（中路）走向，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只有依靠骆驼和牛牛车。《清稗类钞》中对“山西帮”商人的牛车队运输记载：“晋中行商运货来关外诸地虑有盗， 往往结为车帮，此即泰西之车队也。每帮多则百余辆，一车约载重五百斤，驾一牛，一御者可十余日。

在张家口至库伦的往来货物运输中，骆驼运输占有重要地位，骆驼队被称之为旱船。 到光绪年间， 张家口的养骆驼业发展到顶峰，主要集中于老城区内的新华街、草厂巷、白家沟、东驼号、西驼号等街区，计有近百家驼店，形成了一支庞大的运输队伍， 一个骆驼驮两个驮子，约360斤至400斤重。

察哈尔历史文化陈列馆馆藏有《同治东口商号来往信稿底册》， 其元字第壹拾号书信记载：“启者于十五日雇万和盛蒙古脚户舌并家人茉太哎 、小七令刀计喇应脚驼工，发去咱巨贞和字号三六真砖茶22箱；大德常、源顺奎字号二七真砖茶3/7箱，其茶上打兴隆、底打兴字毛印为计；又复泰谦、德长元字号三六微次砖茶22/20箱，上下打魁字毛印，各贰个为计；又德巨生、 大德常字号三六上次砖茶 15/19 箱，上下俱打明字毛印各贰个为计， 共计三六、二七真次砖茶壹佰零捌箱。 各带新挺绳壹条，言明每箱作行平脚纹银二两， 合二佰壹拾六两，口地现付过银二佰壹拾两六（钱），除付净欠去库地行平脚纹银五两四（钱），限三十天至库交卸。 ”

对资料分析不难看出三点：各家茶商采购的砖茶有着品种规格、质量等级的不同；草原长途运输委托于专业来往于张家口至库伦间的商家；而运输所用骆驼（驼队）又可以雇佣蒙古脚户。砖茶是清代晋商在草原贸易以及恰克图贸易的主要商品之一，信稿所列张家口的几家茶商有二七和三六两类砖茶，砖茶等级分为真、次砖茶。 在运输包装上有“兴隆”“兴”“魁”等在字样，可能为应时张家口“兴隆魁”字号。其字号雇佣万和盛蒙古脚户驼工舌并家人茉太哎 、 小七令刀计喇应承担从张家口到库伦的砖茶运输任务。本次运输计有三六、二七真、次砖茶108箱。 以每头骆驼驮4箱茶叶来估算，该脚户需要27头骆驼来完成茶叶的运输。以当时的运费每箱的运费2两来算，商号需要支付给脚户216两的费用。该商号在张家口先为脚户结算210两4钱，余下5两6钱到达库伦后再给脚户支付。约定脚户运输时间限定为30天，如果超过限期或者货物损伤脚户需做赔付。 通过信稿资料记载，揭示了张家口的几家晋商字号（茶商）对于输往蒙古草原、恰克图的贸易模式， 以及不同字号所经营的货物品种、货物数量，还有雇用蒙古人为脚户、费用、标期结算等等，但是信稿并未呈现各家茶商字号与专业承运字号之间的费用计算与责任。

繁盛的旅蒙商贸、恰克图外贸业，使张库大道上的运输业与商号之间有着密切稳定的商业关系，相互依存。商品主要以驼队、牛车等原始的运输方式横穿于内外蒙古的沙漠和草原，成为张库大道上沟通草原贸易以及中俄外贸的重要载体。

张库公路路线及汽车运输

近代以来西方现代化的交通运输方式和交通运输工具被引入中国，张库大道上繁荣的商业往来迫切需要更为先进快速的交通运输方式建立。 《大成公司与张家口至库伦之现代化交通变迁》一文，对于民国初期张家口至库伦之间的汽车运输之创建历史， 做出探讨研究。

大成公司创始人景学钤曾刊书《大成张库汽车公司痛史》 记载：“从前外国人单车探路者，共计十次，均未达到目的，不是中途车坏就是断油不能前进， 其原因是沿途未先做准备，此次探路，先准备半年，于1917年（民国六年）4月6日由张家口出发， 雇用人马盘过坝外，（汉诺尔坝），到4月11日到达库伦。

1918年（民国七年）初，泰通汽车公司组织力量是分勘张库路， 由张家口出大境门北行，经朝天洼，察汗陀罗、五十家子到麻泥坝底。该段六十里，全部绕行河道虽上坡，勉强行汽车，再行30里，过车营子即到兴和城（张北）。以后路段都沿用大成汽车公司的路线直抵库伦，全长2100里。 从张家口出发的商人们携带物品多是绸缎、蒙靴、香油和首饰、鼻烟壶等工艺品，回货是皮毛，还有鹿茸、羚羊角、貂皮、枸杞子等。

张家口察哈尔历史文化陈列馆馆藏京绥铁路管理局发行《京绥铁路旅行指南》，记载了民国早期张家口至库伦交通状况：“张库之间旧为北通蒙俄要道，后多绕由西比利铁路车转达，近年该路时有阻滞，于是渐有汽车往来以利交通，据近调查有文，交通部西北汽车处大成华商会（西库伦商会组织庙滩上车距张垣七十余里）三汽车公司（张库各有经理处）各备汽车数辆或数十辆载运旅客，另闻美商亦有汽车数辆往来，但仅自运货物，各汽车开行平均五日一次，每次一辆或数量，因行每辆搭载四人或五人，每人每次价一百二十元，西北汽车处准带行李二十斤，大成以三十斤为度，逾限一斤加洋五角、 逾限二十斤以外每斤加算一元，计每车可载一千一百二十五斤，沿路有蒙古包备旅客食宿饭食，每餐六角，汽车则各停驻处设站注油。 自张库共六百五十二英里（1英里= 1069米） 五日内可达， 但风雪时期则难通行之。 ”

小孩乘车除手抱不触自占座位者免收车费外一律收全价。

张库公路的建成可为旅蒙商贸运输提供了近代化的运输方式，且大大缩减了两地来往的交通时间。 史料记载：“创办张库汽车路以后，张家口专作蒙古贸易的商家，增至一千六百家，茶庄毛庄各三十家，贸易总额达一万五千万两，计进口八千万两，出口七千万两。 ”

1929年中国和苏联发生“中东路事件”后，苏联不准中国商人前往， 至此张库公路中断，张家口运输行业受到严重的打击。而后时局动荡，中蒙之间商业往来不断下降。 虽然官方与张家口商人经过多方努力，但是始终没有完全恢复张库公路的运输。

清代直至民初期间， 从张家口到库伦的商业通道， 同时承载着中国与俄罗斯的恰克图外贸交易。 旅蒙商家从张家口输往库伦的大宗商品以茶叶为主， 砖茶是漠南漠北草原牧民的生活必需品，砖茶可以代替货币。从库伦前往恰克图的外贸商品，茶叶仍然是主要交易物资。故此这条张家口至库伦的商道亦成为“茶叶之路”。

清代同治年间，旅蒙商户从张家口发往库伦的茶叶等物资运输期限仅为一个月，在以往的史学研究中还未见详细报道。

从张家口走向库伦，直至恰克图的旅蒙商户，延续了近三百年的历程。 随着张家口于民初开埠，汽车作为长途运输工具尝试开辟通往库伦的汽车行走之路，“张库公路”也彰显出一段社会的进步历程。